第三十章 家族

阿犬很久沒穿得那麽女性化。

不是說她平常不穿裙子，因為這個時代男性的衣服都像是裙子一樣。所謂女性化的原因是今天她的臉上還化了一點淡妝。這一登場，連一直看著她長大的信長都有種驚艷的感覺。雖然織田一家都是俊男美女，但阿犬跟她們是有點不一樣的，比起平常的美女，阿犬還有著她們沒有英氣。

當然，這不是她自己化的妝，而是佐治家那一群女眷代表給她化的。這一次她回來接手成為守山城城代，因為不放心佐治家的女眷和小玲，所以把她們都帶了來。同樣帶回來的還有五十名犬備﹑赤瀨清六和小玲十多個當成是武士陪養的小玩伴。

阿犬本來是打算讓赤瀨清六留在大野城，把前田慶次郎帶回來，只不過考慮到前田慶次郎跟前田利家的惡劣關系，還有赤瀨清六更熟悉守山城，所以才改由帶著赤瀨清六回來。

雖然阿犬人是回來了，但卻沒有如信長所想的那樣，完全停止了對三河的行動，因為她在走之前，對前田慶次郎下了「更隱秘」進行行動的命令，而且海上封鎖也沒有停止，可以預期三河人是過得好了但絕對沒有好太多。

阿犬本來還有著小玲這一位養女陪著，只可惜在入席不到幾分鐘的時間，她的養女就被信長和歸蝶給抱走了……

「舅舅！舅娘！」

「小玲真乖。」信長很滿意地笑著。

阿犬有時覺得小玲的交際能力已經到達最高的等級，因為不管是誰她都可以在短時間混熟。

話說回來，現在的阿犬其實很希望赤瀨清六在她身後，那就可以讓赤瀨清六來打發其他人離開。

只可惜這並不可能，因為這一次在清洲城內舉行的是一場織田家的家宴，赤瀨清六這樣的家臣並不在入席的行列。

本來阿犬是不願意參加這種事情的，畢竟這種宴會連他的大哥織田信長都只能看別人的臉色，例如一些從沒有關心過你的長輩突然來跟你說三道四，又或是某些平日連打招呼都不會的同輩來熱情地向你問候，還有那位搗蛋的妹妹來放狠話之後又要來挑戰你，甚至一些連見都沒見過的晚輩來拉著你的裙子說要禮物等等。

這些事情，阿犬今天都一一遇到了。

其實阿犬很久沒有見到那麽多織田家的人聚首一堂，上一次見到的時候，還是她被信秀用戰馬誘騙的那一次新年聚會。

如果這個宴會可以帶刀的話，她早就拔刀了。

什麽俊秀之類的，她其實也沒什麽印象，幸好她討厭的信行還有不想見到的母親也沒有出現在這裏。

有一點對阿犬來說很好的，就是這裏還有那些真正關心她的家人。叔父織田信光很合時宜地為她解了圍，他不只一次過來拉走那群突然熱情的親戚，更是讓阿犬的表妹光姬過來陪著阿犬，目的就是打發其他人走。

對於叔父的好意阿犬十分感動，她也開始了跟那位比她小幾歲的光姬聊了起來。

「咳咳……我最近也收集到幾把不錯的名劍，雖然不及叔父的正宗，但也不錯，我回去就送你幾把，對了，你喜歡刀嗎？」

「不太喜歡。」阿光搖了一下頭，

阿犬楞了一下，又說道：「唔……話說你有乘船出過海嗎？大海是個很有趣的地方，不只有海賊和商人，還有那些會跟著船一起游泳的海豚，有時它們還會跳起來，像是跟你打招呼一樣，想要出海嗎？我可以帶你去哦！」

「不想。」

「那……知多那邊有很多地道的食物，不過要說最多新奇食物的地方就是堺了，不只有我們國家的食物，還有那些南蠻和明國的小吃。」

「嗯。」

阿犬搔了一下頭，雖說阿犬跟這位表妹之前也有說過話，只可惜阿犬每次跟她聊天之後，阿犬都有一種被打敗的感覺。

因為不論阿犬如何挑起話題，都會被她一句回應完結。最後放棄了說話的阿犬，只好跟阿光一樣呆呆地坐著，一副「我已經盡力了」的頹廢模樣，這樣直到晚宴完結。

因為太晚的關系，阿犬沒有回到她現時的居城守山城……應該說阿犬這一次回來，她連守山城城門都沒有進過，只是讓赤瀨清六帶著大部份人過去接管了。而她則是跟小玲還有佐治家的女人直接來到了清洲，更在沒有心理準備之下被通知要參加家宴。

阿犬本來打算跟小玲一起住到那一間安排給佐治家女眷的屋子，不過這打算被信長拒絕，直接把阿犬留了下來。

本來阿犬都沒有什麽感覺，並沒有感覺到這是一個針對她女兒的陷阱，所以就答應了。只是當她在房間裏跟小玲在玩的時候，房間的門卻突然被打開——

「阿犬……呃？」

「怎麽了？沒見過別人在逗孩子嗎？」阿犬一邊指著自己背上的小玲，一邊用「你就放過我吧」的死魚眼看著她的哥哥織田信長。這個時間平常她也未睡，因為是用來逗小玲玩的時間，只是她今天正好是玩「騎牛牛」的游戲。

「咳咳，我還沒想到你還會逗孩子玩……」信長有點尷尬地搔著臉。

「舅舅！」在阿犬背上凡小玲指著信長叫道。

「算了，今天你舅舅找媽媽有事，就玩到這裏。」

自小就很懂事的小玲點了點頭，而阿犬在把她安頓好之後，又跟著信長來到了另一處房間。

當信長一拉開了房門，而阿犬看到在那坐著的歸蝶，佐治家的那些女人，還有另一個她叫不上名字但有在家裏見過的女人時，她就感覺到自己似乎又踩中了陷阱。

「這到底是什麽事？」

被信長賣了不少次的阿犬很警覺地站在門口。

「先進來，外面冷。」歸蝶輕輕拍著身旁的空位微笑道。

阿犬皺起眉頭，只不過這時佐治家的女人也同樣如此對阿犬勸說。對於她們，阿犬一向很給面子，所以她一臉無奈地走進房間，坐到了歸蝶旁邊的位置，做好了被坑的心理準備。

「咳咳。」信長輕咳了一聲，對阿犬說道：「今天的家宴，阿犬你還滿意吧——」

「別繞圈子，有什麽就開門見山，把我請過來是什麽回事？」阿犬單刀直入。信長明顯不在阿犬要給面子的人之中。

「勝丸你剛見過了？」

「見過了，跟你小時候的樣子差不多呆。」阿犬點了點頭，對於那個只見過幾面，連抱都沒有抱過的男娃，她只有一點印象。

「小玲那麽乖巧可愛，跟你也差太遠了。」信長反擊。

「咳咳，還有正事。」歸蝶輕聲說了一句。

信長撇了撇嘴，「對勝丸還滿意嗎？」

阿犬皺了一下眉頭，不到半秒，她就想明白這句話的意思，但沒有馬上回應，而是沈默了下來。

的確，如果織田信長的庶長子跟佐治家的公主結婚，那的確是可以讓織田家在知多半島的統治更穩固。

只不過阿犬並不完全是這個時代的人。

對於突然出現的養女，阿犬用了很長時間來思考她的將來。在這個一言不合就開戰的戰亂時代，她覺得即使是女子至少也要有點自保能力懂握刀懂騎馬，雖然不一定要像她那麽強，但亦不可以做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。

其次是大野城將會由小玲來承繼，而阿犬早在幾個月之前就開始讓小玲學習，更讓一些身家清白的小孩子作為玩伴，就像當年的信長一樣，那些玩伴將來都是忠心於小玲的足輕和武士。

只不過婚姻的問題，一直都是阿犬最煩的事，畢竟這個時代的武家女性不結婚暫時只有她……再說她現在名義上也算是已經嫁了人。

阿犬是傾向由自己為小玲陪養一個有能力﹑性格謹慎而且聽話的丈夫，那小玲就可以輕輕松松過完一輩子——

「如果滿意的話，讓勝丸當你的婿養子吧！」信長把他最終的目的說了出來。

「讓勝丸當我家的婿養子？」阿犬有點懷疑信長是不是有讀心術。

「沒錯，反正你不也喜歡帶著一群小孩嗎？」

阿犬再次沈默了下來，她掃視了一眼在房間裏的所有人。佐治家的女人都是一臉惶惶，歸蝶還是那一副微笑的樣子，另一個她忘記名字的女人眼眶卻有點紅。

——養一個是養，養兩個都是養。

本來阿犬是可以說出這樣的大話，如果他還是男子，一定就會答應下來。因為這件事的確以織田家來作為核心的想法，這是一件應該要答應的事，但這輩子變成女子後，她的思考模式又變了一點，不再那麽理性。

阿犬看了一眼那眼眶微紅的女人時，突然覺得不應該那麽粗暴簡單來決定，因為只要她答應了，那位只有一歲多一點的侄子就要離開她的親生母親。

「這位夫人是勝丸的生母吧？」阿犬問道。

「是……」

「你覺得讓勝丸他跟著我可以嗎？」

「勝丸能跟小玲公主結緣，對織田家是一件好事。」

阿犬用力地拍了一下前方的塌塌米，大聲地問道：「我是問你——你是由心裏認可這件事嗎？」

她愕住，然後看了一眼在阿犬旁邊的歸蝶，眼睛又濕潤了起來。

「妾身﹑妾身……」

「直子！」信長輕喝了一聲。

「是……是……妾身是在心裏認可這一件事的，請大野殿照顧勝丸。」她低下了頭，不再說話。

阿犬看了信長一眼，嘆了口氣，擺手站起來，走向門口。

「阿犬？」

「這就行了，明天讓勝丸跟著我回守山城。」

阿犬明白又了解信長他們的做法，但她還是覺得自己現在的想法跟他們格格不入就是了……

「說到底，還是殺人比較合適我。」阿犬如是想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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